俄罗斯如何将这座乌克兰城市从地球表面抹去

沃夫昌斯克没有伟大的历史，但它的地理位置却极其悲惨。今年夏天，距离俄罗斯边境仅五公里（三英里），乌克兰军方的无人机镜头显示了绵延数英里的月球景观。

从那以后情况变得更糟。

“市中心百分之九十都被夷为平地，”市长塔马兹·甘巴拉什维利（Tamaz Gambarashvili）说道，他是一位身着制服的高大男子，负责管理沃夫昌斯克剩下的地区，距离地区首府哈尔科夫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敌人继续进行大规模炮击，”他补充道。

根据独立开源情报组织 Bellingcat 对卫星图像的分析，沃夫昌斯克的 10 座建筑中有 6 座已被完全摧毁，其中 18% 部分被毁。但市中心的破坏更为严重，沃夫查河以北的地区已被夷为平地。

基辅、哈尔科夫和巴黎的法新社记者与 Bellingcat 合作，讲述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如何在短短几周内从地图上消失，并展示其造成的人员伤亡。

一名曾在这两个城市作战的乌克兰军官告诉法新社，破坏的速度之快甚至令巴赫穆特相形见绌。巴赫穆特是顿巴斯地区的“绞肉机”城市，战争中发生了一些最残酷的杀戮。

“我在巴赫穆特，所以我知道那里的战斗是如何展开的，”丹尼斯·雅罗斯拉夫斯基中尉坚持说。

“在巴赫穆特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在沃夫昌斯克只花了两三周的时间就发生了。”

被入侵，然后被释放

战前沃夫昌斯克的人口约为20,000。它现在只存在于设法逃离的幸存者的记忆中。

哈尔科夫市图书馆馆长内莉娅·斯特里扎科娃 (Nelia Stryzhakova) 在哈尔科夫告诉法新社，除了工厂之外，该市还有“一所医学院、一所技术学院、七所学校和众多幼儿园”。

它甚至还有一个制作“古装电影马车”的工作室。我们甚至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变得有趣，”61 岁的 Stryzhakova 坚持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家地区医院（2017 年利用德国近 1000 万欧元（1080 万美元）的援助重建）、一座挤满宗教节日的教堂以及一座大型液压机械厂。它曾经是该镇的经济命脉，如今它的废墟正被两军争夺。

2022年2月俄罗斯军队入侵乌克兰后，沃夫昌斯克很快被俄罗斯军队占领，但随后在当年秋天的闪电反击中被基辅夺回。

尽管经常遭受俄罗斯的轰炸，但局势相对平静。然后 5 月 10 日发生了非常不同的事情。

防守不善

经过数周的艰苦战斗，乌克兰第 57 旅在以南 100 公里处精疲力竭，正在沃夫昌斯克附近重新集结，这时其一支侦察部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

“我们发现两艘俄罗斯装甲运兵车刚刚越过边境，”领导该部队的雅罗斯拉夫斯基中尉回忆道。

他们是自战争开始以来俄罗斯最猛烈攻势之一的先头部队，莫斯科向这座城市投入了数千名士兵。

雅罗斯拉夫斯基说，“没有防御工事，没有地雷”来减缓他们的前进速度，他仍然对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疏忽或腐败”感到愤怒。

大约“17,000 人失去了家园。为什么？因为有人没有建造防御工事，”这位 42 岁的军官愤怒地说。

“我们今天控制了这座城市，但我们控制的是一堆瓦砾，”他痛苦地补充道。

泽伦斯基总统取消了出国访问，赶赴哈尔科夫，承认俄罗斯军队已深入乌克兰5至10公里。

与此同时，沃夫昌斯克的人民却生活在一场噩梦中。

无人机就像蚊子

“俄罗斯人开始轰炸，”住在斯特波瓦街 16A 号的加琳娜·扎罗娃 (Galyna Zharova) 说，正如 Bellingcat 和法新社分析的图像所证实的那样，一栋公寓楼现已变成废墟。

“我们就在前线。没有人能来把我们救出来，”这位 50 岁的女士补充道，她现在和家人住在哈尔科夫的一所大学宿舍里。

“我们去了地窖。所有的建筑物都在燃烧。直到 6 月 3 日，我们都挤在地下室（将近四个星期），”她 65 岁的丈夫维克托 (Viktor) 补充道。

最终，夫妻俩决定徒步逃离。 “无人机像黄蜂、蚊子一样在我们周围飞行，”加利纳回忆道。他们步行了几公里才被乌克兰志愿者救起。

“这座城市很美丽。人们很美丽。我们拥有一切，”图书管理员斯特里扎科娃叹息道。 “没有人能够想象，仅仅五天之内，我们就会从地球表面消失。”

她在托科瓦街 8 号经营的图书馆里的 125,000 本书化为灰烬。

乌克兰东部一半以上的家庭在俄罗斯有亲戚。在沃夫昌斯克，2014 年顿巴斯地区战争爆发之前，人们每天都会越过边境购物，俄罗斯人涌向该市的市场。

“有很多混合家庭，”斯特里扎科娃说。 “父母、孩子，我们都是相连的。而现在我们成了敌人。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表达它。”

俄罗斯国防部没有回应法新社要求其描述该市发生的事情的问题。

市长甘巴拉什维利在监督城市疏散时腿部被弹片击中，当被要求估计平民伤亡人数时，他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有几十个。也许更多。 5 月 10 日，沃夫昌斯克仍有约 4,000 人，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因为大多数有孩子的家庭几个月前就已撤离。

家庭因战争而分裂

57 岁的基拉·扎法洛娃 (Kira Dzhafarova) 相信她的母亲瓦伦蒂娜·拉迪奥诺娃 (Valentina Radionova) 很可能已经去世。她的母亲瓦伦蒂娜·拉迪诺娃 (Valentina Radionova) 住在杜霍夫纳街 40 号一栋带有迷人花园的小房子里。

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是在 5 月 17 日。“我已经 85 岁了，哪儿也不去，”她母亲坚持说。此后，卫星图像和目击者证实这所房子被完全摧毁。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基拉叹息道，如果战斗结束，她将提供 DNA 进行身份识别。

具有特别残酷讽刺意义的是，她的母亲是俄罗斯人，她搬到了沃夫昌斯克，这样她就可以与两个闹翻的孩子保持等距离。

基拉 (Kira) 在哈尔科夫生活了 35 年，并于两年前正式成为乌克兰人。她认为她的哥哥支持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但他仍留在别尔哥罗德，这是她家人的家乡，也是边境另一边的第一个俄罗斯大城市。

基拉是一名精神科医生，现在只称他为“前兄弟”。

法新社无法直接联系到他。

70 岁的弗拉基米尔·齐莫夫斯基 (Volodymyr Zymovsky) 也失踪了。 5 月 16 日，他决定与 83 岁的母亲、妻子赖莎以及邻居一起开车逃离轰炸。赖莎说，齐莫夫斯基和他的母亲都被枪杀，“很可能是俄罗斯狙击手”。

在枪林弹雨中，这位59岁的儿科护士刚下车，就被俄罗斯士兵抓住并关押了两天。她设法逃脱，在邻居的地窖里藏了一夜，最终穿过森林逃走了。

她用平静而谨慎的声音讲述了她悲惨的冒险经历。现在似乎只有一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找到她丈夫和婆婆的尸体并给他们一个适当的埋葬。

他们带走了我的儿子

幸存者中流传着一个谣言，称连续几天散落在沃夫昌斯克街道上的尸体被扔进了万人坑。没人知道在哪里、由谁做的。

少数平民仍留在沃夫昌斯克。 70 岁的奥列克桑德雷·加利切夫 (Oleksandre Garlychev) 声称，9 月中旬骑自行车返回以前的公寓取回物品时，他至少看到了三个人。

加利切夫住在鲁别詹斯卡亚街 10A 号，位于该市南部相对幸存的地区。他是8月10日才离开的。

沃夫昌斯克的幸存者——甚至一些官员——悄悄地想知道，无论战争如何结束，它是否会因靠近边境而被重建。

当被问及是否可以原谅杀害丈夫的凶手时，赖莎·齐莫夫斯卡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她低声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作为一名基督徒，是的，但作为一个人……我能说什么？”

至于图书管理员斯特里扎科娃（Stryzhakova），自从她唯一的儿子巴甫洛（Pavlo）在巴赫穆特战役中阵亡后，她再也无法打开一本俄语书籍，甚至是经典书籍。

“我知道文学不应该受到谴责，但俄罗斯，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厌恶。他们带走了我的儿子，这是针对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