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年 4 月 5 日早上,一位身材高挑、一头银发的男子走上华盛顿特区国家新闻俱乐部的讲台。四年来,他一直在冰岛运营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新闻网站,一直想找到一条能引起轰动的独家新闻,但始终未能如愿。到场的 40 多名记者(包括我在内)中,许多人几乎从未听说过他。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难忽视他的宣传。三天前,我们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承诺提供一段“之前从未见过的机密视频”,其中包含“戏剧性的证据和新事实”。
但即便是这种炒作,也可能低估了朱利安·阿桑奇按下播放键后发生的事情。证据的性质——数字证据的数量和粒度,以及它曝光的途径——即将发生变化。
此前,内部人士向公众泄露的信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纸张的限制。1969 年,丹尼尔·艾尔斯伯格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偷偷复印了一份关于越南战争的秘密研究报告,这份报告后来被称为五角大楼文件。
现在,数以千计的此类文档(包括图片、视频、电子表格、电子邮件、源代码和聊天记录)可以拖放到 U 盘上,并在几秒钟内传遍全球。只要找到一个拥有足够权限的内部人员或一个拥有足够天赋的黑客,任何安全系统都可能被攻破。消息来源可能会被掩盖。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中间人——一个可以找到泄密内容、发布内容并在发布后承受压力的发布者。
阿桑奇的视频有一个煽动性的标题,“附带谋杀”它始于 静态照片 照片中,一名儿子手里拿着已故父亲的照片,父亲是路透社的司机。随后,泄露的 2007 年空袭视频显示,一架美国直升机在巴格达街头射杀了一名路透社摄影师和司机。
一名美国士兵用拖长的声音指着数百英尺以下的一名男子——路透社在袭击中遇难的一名员工——并骂了一句脏话。 视频似乎矛盾 五角大楼发言人对此进行了解释,他声称这次空袭是“针对敌对势力的作战行动”的一部分。几个小时内,半岛电视台、MSNBC 和纽约时报就报道了这一消息。
随后,一系列令人震惊的爆料接踵而至,其中一些来自阿桑奇的网站维基解密,还有一些来自其他媒体。这些爆料一直持续到今天:维基解密与美国政府联合公布了美国国务院的大量电报。 时代 (2010-11 年)、爱德华·斯诺登披露的国家安全局信息(2013 年)、索尼影业黑客事件(2014 年)、无人机文件(2015 年)、巴拿马文件(2016 年)、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遭黑客攻击的电子邮件(2016 年)、美国攻击性网络计划详情(2017 年)、亨特·拜登的笔记本电脑(2020 年)和 Facebook 文件(2021 年),仅举几例。
回首往事,我们很容易将阿桑奇视为泄密数字革命之父。当时,他更像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推动者,成功地将自己置于千禧年左右开始汇聚的几股潮流的中心。
哈佛大学人类学教授加布里埃拉·科尔曼 (Gabriella Coleman) 表示:“20 世纪 90 年代末到 21 世纪初,有人入侵系统并窃取文件,但那些黑客在意识形态上并不倾向于入侵和泄密。”她的新书《极客的武器》(Weapons of the Geek) 将包括两章有关黑客和泄密历史的内容。
阿桑奇是第一个想出如何将其成果带给传统新闻媒体的广大受众的人。即使他的法律传奇以他的 有罪的请求 回到澳大利亚后,很明显,他更大的遗产——非法黑客泄密手段与美国知名出版商的影响力和可信度的不稳定融合——仍在展开。
周三,阿桑奇承认与他的一位线人切尔西·曼宁合谋获取并发布违反《间谍法》的政府机密。美国公民自由联盟言论自由、隐私和技术项目负责人本·维兹纳表示,该判决可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是现代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将发布真实信息定为犯罪,”维茨纳说。“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不一定是因为法律。可能是因为习惯。这种习惯取决于媒体和政府之间的关系,这种理解是,尽管他们对公共利益的看法可能不同,但他们对公共利益都有一种基本的美国意识。然后维基解密出现了。他们的观点是,美国帝国主义是对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这种对公共利益的看法与美国政府截然不同,对旧有共识构成了压力。”
从最基本的层面上看,阿桑奇的活动与传统新闻媒体非常相似。他收集并发布真实的、有新闻价值的信息。但他的目标却不同。
阿桑奇并没有宣称自己是中立或客观的,而是自诩为一名战士,宣誓为彻底透明的事业而战。他拒绝承认即使是民主政府也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才能运作。相反,他试图通过让保密本身站不住脚来“改变政权行为”。取而代之的是“人民对真理、爱和自我实现的意志”。
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愿景,更多的是一个借口而不是一个论点。阿桑奇的刑事案件的矛盾之一是 他的自由取决于 正是他多年来一直努力嘲笑和揭露的幕后外交交易。
作为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国家情报总监,詹姆斯·克拉珀处理过许多黑客泄密事件的善后事宜。在接受电子邮件采访时,他否认阿桑奇的泄密改变了人们对美国情报机构道德的看法。相反,他说,维基解密只是强化了那些已经相信美国间谍机构是“邪恶”的派系的既有观点。